编者按:
从流浪汉到传道人,从流浪汉到大城市的赘婿,这放在当下很多网络短剧中被认为是反转和爽剧,但真实景况却是这位徐弟兄逆袭人生的背后却闪耀着福音的动人之光。
2004年,他被抢劫导致在南方一个城市流浪之后,被卖给黑工地做苦力——没证、没钱,没朋友,还联系不到家人,这就是他当时的处境,处于人生最低谷。甚至为了活下来,徐弟兄多次把自己卖到了黑工厂,“因为我饿,我要吃饭。我知道去工地的话, 至少不会饿死。”
然而,绝处逢生,他被一位长期从事流浪汉服事的刘弟兄所服事和吸引,他看到福音对自己的巨大改变,于是自此义无反顾的投身于服事流浪人,服事曾经那些和自己有一样遭遇的人群,至今已有20年。
去年,神赐给刚年过40的徐弟兄一个家庭,妻子是南方某一线城市本地户口的一名护士。他们的结合,让很多人跌破眼镜,护士姐姐怎么会嫁给不仅没车没房没存款,长得也不帅,还生活不稳定的流浪汉传道人?
徐弟兄。(图:基督时报/孙欣然)
若不是徐弟兄本人讲述,很难看出眼前这位个头不到一米六,头大、牙缝也大,笑起来的表情像孩子一样单纯明亮的男子曾经做过苦到流泪的流浪汉。如今的他,只要你和他聊天就会发现,说到高兴的事情时,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挤到一块,山根处都笑出皱纹。
徐弟兄今年41岁,老家在西北咸阳。2000年,徐弟兄初中刚毕业,不到16岁就被父母托付舅舅把他送到广东的高州念中专,专业是电器维修。那个年代,从西北老家到高州的绿皮火车单程就需要40多个小时。
徐弟兄回忆说:“火车走走停停,也很不理解为什么父母要把我送到这么远的地方。”到了湿热的广东,徐弟兄非常不适应当地的天气和生活,想家,但家太远。念中专的3年,徐弟兄都没有回过家。
2003年,不到19岁的徐弟兄中专毕业。刚开始他被分配到一个位于东莞、与学校有合作的工厂。他的工作是维修汽车的CD播放器,每天工作时间是早上6点到晚上11点,工资每月400块。做了3个多月,徐弟兄觉得“不适应,加班太久,不是自己想要的工作”,换了工厂。
第二个工厂是生产眼镜的,还是在东莞,月工资300。徐弟兄说,在眼镜厂觉得和人相处很困难,“小组长对我刁难的比较多,压力大。他指望我给他送礼,但是我没有送,和他处不来。”做了3、4个月,徐弟兄想等月底领完工资就离职回家。
徐弟兄离职准备回家时,身上有1000多块钱。他回忆2003年的物价说:“当时一盒炒米粉,加肉加蛋的1块5,普通的只要5毛。”
被抢劫导致流浪之后,他被卖给黑工地做苦力
收到工资后,徐弟兄按照原计划,收拾并带上自己所有的行李,到东莞南站准备去买票时, 遇到几个看起来像“东北大汉”的男子抢劫,这些人抢走了徐弟兄所有的东西,包括身份证等重要证件。在那个年代,在东莞,打工的人外出都需要带暂住证,没证不但寸步难行,找不到工作,还可能被收容。
没证、没钱,没朋友,还联系不到家人,这就是他当时的处境。
被问及为什么联系不到家人时,徐弟兄回忆说,“没有联系的条件,西北农村一个电话都没有,只能写信,或者打电话到邻村。”被抢劫之后,落魄又生气的徐弟兄也生家人的气把这么小的自己送到这么远的地方。他没有联系家里,这也导致他没有及时得到亲友的帮助。后来徐弟兄才知道,在他失联的期间,舅舅受母亲所托到广东一带寻找他,找了几个月。
被抢劫事件让徐弟兄沦落为了流浪汉,“为了活着,我要吃饭。我身上没钱,我不敢抢也不敢偷,我捡东西吃,但我怕羞,只敢晚上到夜市捡别人吃剩的炒米粉,白天找个地方睡觉。”
为了养活自己,徐弟兄想快点找工作,但没有证件是一大难题 。好不容易有人主动问他要不要找工作,徐弟兄马上说需要。招工的把他带上了一辆面包车,车里几个男人把他按在位置上,他立刻感受到了危险,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坏人。徐弟兄很害怕,担心自己被“卖器官”、“被处理了怎么办 ”。面包车将他送到了一个黑屋子, 屋里已经有几个人,外面有人看守。
当天下午有车过来把黑屋子里的几个人拉走。徐弟兄被卖给了东莞附近的一个工地,这个工地有围墙围住,被卖到这儿的人没有工资,还有打手做监工以防止他们逃跑。他们晚上睡觉的棚屋是铁皮焊制的,窗户也是钢筋焊制的,门上锁,门外还有人看守。每天都在工地上干活,徐弟兄回忆说他在工地“抱水泥、打混泥土”,监工的人恐吓他们,如果逃跑会被打死。徐弟兄说那个黑工厂“吃不饱,做的慢就有打手上来。”
徐弟兄不太愿意回想那段被卖掉的生活,他说,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早上很早起来,吃的是煮米粉,睡的很晚,白天的工作是去抱水泥。我个子很矮,抱100斤一袋的水泥,全身只有眼睛没有被水泥灰盖住。”
徐弟兄是新手,干活时常和一个高个男子在一块,他得知这个高个子也是被卖进来的,已经在那里呆了2年了。徐弟兄的第一次逃跑发生在被卖到黑工地的十几天后,和这个高个子一起,这次逃跑是徐弟兄鼓动高个子的。工地周围有围墙也有铁丝网,这次逃跑,两人选了一个午饭后的时间。问为什么这个时候逃跑时,徐弟兄说,吃完午饭大家都比较容易放松,“趁他们不注意,在教育别人的时候,我们跑了。”
两人一起翻出了围墙,但同时“一起翻墙出去的时候,动静大,被看到了。”
徐弟兄回忆说,被抓住之后,他一下子扑通跪地求饶,但高个子的男子很倔强就被打了,打人的工具是“工地上的方木”。一下子打下去之后,高个子就动弹不得了,徐弟兄觉得高个子的脊椎被打断了。目睹这些的徐弟兄被恐吓:“再逃,这就是你的下场。”徐弟兄求饶说:“我不敢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后来“高个子被面包车拉走了,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徐弟兄只能继续在那里做苦力,表现的很老实,但心里一直在想,自己不能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并继续观察和找机会。
“我是瓦工,砌墙,运水泥。我们会被运到外面做工, 因为工地很大,我们会被围在工地的某个角落做事。”徐弟兄当时所在的黑工地,按着不同的工种,总共有7-8个住宿的大工棚,徐弟兄住的是焊住的铁皮房,窗户也焊住没机会逃跑,门是锁住的,2个人看门,便于一人看守,另一个人陪上厕所,厕所离住棚只有十几米。
一个晚上,“下雨很大,别人先去上了厕所,看守没有跟去。”徐弟兄觉得“如果我去厕所,他们可能也不会跟着我。”徐弟兄也对看门的说自己想上厕所,对方担心他逃跑,徐弟兄说:“你不用担心我跑,我只穿着内裤出来上厕所。”看门的人给他开了门,并且真的没有跟着他,放他自己去。
徐弟兄描述,那晚因为雨大,铁皮一直发出被雨水拍打的砰砰声。厕所位于工棚隔壁十几米,站在工棚这边看不到厕所人进出的情况,只有跟着能看到。
平日整个工地除了督工,还有人在外场看守,当晚因为下雨,工厂周围也没有人看守。徐弟兄知道机会来了,他没有走入厕所就直接跑了。“从工棚被放出来到翻墙出去,我用了大约不到十分钟。我刚翻墙出去,就听到有人喊‘有人逃跑了’,接着听到了狗的叫声。”这次逃跑距上一次间隔了一个月。
对周围环境已经熟悉的徐弟兄逃出了黑工地的围墙。但在逃跑的过程中,徐弟兄差点被送回去。当时 “我藏在工地附近的一个臭水沟,有附近工业园区的保安出来巡逻,用手电筒照见了我趴在水沟里。”徐弟兄给他们解释自己是被卖从黑工厂跑出来的, 结果对方居然和他说:“你说的是假的,我们要带你去和他们对峙。”徐弟兄只能以死威胁,他们若来抓自己,就从臭水沟附近的高墙跳下去,“最后他们用灯光再照着我,骂了我一顿,走了。”
徐弟兄算是逃跑成功了,“我跑到种菜的人的地方,偷了身衣服。穿上衣服,我开始了在东莞各个镇流浪的生活,捡瓶子、卖瓶子、捡剩饭吃。”
为了活下来,他多次把自己卖到了黑工厂
“那段时间,天老是下雨,瓶子也不好捡。我的脚还因为湿疹皮肤溃烂了,没有钱买药,常常还有苍蝇爬在上面,我非常的痛苦 … ”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徐弟兄再次回到了自己被抢以及被卖的东莞东站附近。
“我脚成了那个样子,也给人卖了”,与上次被卖不同,“那时候是我故意将我自己卖了,因为我饿,我要吃饭。我知道去工地的话, 至少不会饿死。”徐弟兄说:“那个时候我黑黑的,身份证又没有,谁敢招我工作,我只能把自己卖给工地的人”。
“我在工地工作了一段时间吃胖了,身体强壮了我再逃跑。”反反复复的逃跑了五六次,他成了工地上逃跑有经验的人。
想到自己的落难和抢劫自己的人,徐弟兄那时候满怀恨意,“我流浪的路不是我自己选的,好像上天给我选了这条路一样,我很生气,很痛苦。那时候,我埋怨我父母,为什么送我到这边来受苦;也很恨那些抢劫自己的人, 巴不得他们被车撞死 。”
就这样,徐弟兄在东莞过了几个月流浪、卖掉自己再逃跑这样的生活。后来,徐弟兄遇到一个流浪汉邀约他去一个“吃也不愁 ,睡也不愁,流浪的天堂 ”一样的地方,这个地方是深圳东门老街。
两人相约爬了拉煤的火车,从东莞爬到深圳平湖,再从平湖爬火车到了深圳八卦岭的货运站,身上染了黑煤灰的徐弟兄被铁路警察抓住了,一下子就扭住他,踢了两脚,但得知他是流浪汉之后,说了句“滚,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就把他放了。
从货运站出来之后,徐弟兄去了布吉菜市场,那里也是水果批发市场。他到那儿捡了一堆香蕉,他带着捡到的香蕉到了深圳罗湖的东门,“去了东门发现,真的像流浪的天堂一样,那时候东门步行街的饭很好捡,以前在东莞流浪的时候,常常吃不饱饭”于是他们在东门“安居了下来”。
流浪的生活太不容易了,徐弟兄和另外的流浪汉甚至还想过要不要用偷渡的方法去到香港坐牢,还能有饭吃也不愁住的地方,“考虑过用泡沫箱子游到香港去,希望在香港坐牢,因为那时候在香港坐牢每个月还能有点钱,偷或抢导致坐牢都行。”
流浪汉口中的一个“傻子”来到他们中间,初尝福音的滋味
在考虑怎么偷渡加混日子打发时间的状态下,闲聊时徐弟兄听说在一个地方,“有个傻子,常常拿洗发水、洗衣粉这些东西给我们。”徐弟兄对这个被流浪汉们称为“傻子”的人充满了好奇,觉得怎么有这样的人呢?想有机会也见识一下这个人。
当时,一位做流浪汉事工的刘牧师常去徐弟兄在的那块地区给流浪汉送一些生活用品,牙刷、牙膏、洗发水、香皂、洗衣粉之类的东西。
“当时刘牧师每周五都去那边附近的一个天桥探访流浪汉,我和四个流浪汉弟兄在桥上打牌,那时候没有手机,我们没有手机可玩。我们只是打扑克牌,输的人喝水,我们打了几瓶子自来水,大家肚子都喝得胀胀的。”
他们正打牌的时候,刘牧师来了,问他们吃饭没?“其实我们吃过饭了,但都和他说‘我们没吃饭 。’”刘牧师就去给他们买了几盒盒饭。
徐弟兄还记得当时刘牧师的真诚让他再度萌生出对人的信任,“我流浪的时候,给自己取过一个假名字 ,叫‘刘军’,别人都叫我小刘或刘军。”刘牧师打了几盒快餐回来之后,开始和大家聊天。“刘牧师问我‘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就给他说了我的真名字。我第一次在流浪过程中说了我的真名字。”周边流浪汉们都很吃惊,“你不是叫刘军吗?”在被抢和被卖、流浪的生活中,本能的对人不信任的徐弟兄,对刘牧师说出了自己的真名字。
刘牧师给大家介绍自己,说自己是信耶稣的,也给了几个流浪汉一些生活用品 。“自那之后,他常常来看我们,过了一个月,他说,‘带你们去教会。’”徐弟兄就跟着刘牧师坐公交车去了教会,“大家在那边聚会并且管一顿饭,聚完会吃完饭还给几个弟兄们车费,让大家可以回来。”
再过了一个月,刘牧师告诉徐弟兄,一个基督徒阿姨得知流浪汉弟兄们的境况之后,很想给这些弟兄们租一个房子,邀请大家去住。“当时我们一起打牌的四个人,都跟着刘牧师一起信耶稣。我们就在那个阿姨给我们租的房子里一起生活,那时候刘牧师没有结婚,也和流浪汉弟兄们一起生活。”
除了照顾这群流浪汉弟兄外,刘牧师也常出去教会服事,他出去的时候,弟兄们就在家一起祷告和读圣经。是的,徐弟兄称这个和流浪汉弟兄们一起生活的地方为“家”。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2006年,刘牧师结婚,就变成了徐弟兄带着流浪汉弟兄们一起生活。
徐弟兄和流浪汉弟兄们一起生活了20年
和流浪汉弟兄们一起生活,是一件充满挑战的事情。若接待到精神不正常、被鬼附的人时,常常在晚上会吵闹,所有人半夜都不得安宁,无法睡觉。徐弟兄本人身份证也多次被偷,别人用他的身份证盗刷他的手机平台。在各样艰难中,最难的是帮助人时付出很多仍然被诋毁。
但看着上帝的心意而迎接了这些流浪汉是自己家人的徐弟兄,对他们的称呼总是很亲昵“我的弟兄们”。
“从2004年7月15日,我们租了那个单间一起生活,至今20年了。”
刘牧师服事无家可归的人群,提供免费的用餐。(图:基督时报/孙欣然)
信耶稣之后,刘牧师鼓励大家,即便外面有贫穷,但是要带着高贵的灵魂生活。流浪汉事工的人来来走走,他们帮助过很多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乡,也帮助过很多人重返社会正常工作和生活。对一些难于重返社会找工作、过正常生活的人,他们也都一直带着。
捡废品卖,对大家来说是常有的事情,艰难的时候,大伙到菜市场捡过菜叶。但是,大家绝不能做违法的事,比如偷、抢、坑蒙拐骗。
“起初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走上这条路,很多年间,我都怨恨打劫我的人。”徐弟兄回忆自己的生活和事奉时说,“我跟着牧师走上了信耶稣服事主的这条路,20年来,我们就这么陪伴他们,接待街友们吃饭、洗漱、居住,这些年接待过几万人次。”
“如果我不被打劫,我不会走上这条路。”虽然恨过让自己遭难的人,但是现在回头看,徐弟兄对生活的解释是,是主带领他走到这条路上的。就像主通过牧者寻回了他一样,不管接触到的流浪汉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在徐弟兄心里,都把他们当做了家人去对待。
刘牧师给流浪汉们讲道的时候,常说:“你们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更能体会别人的苦难。上帝会使用你们经历过的苦难去安慰很多人。”徐弟兄的经历就是这样一个真实的写照,上帝所赐的福超过人的想象。
2年前,徐弟兄遇到自己的妻子——一位渴望找到有真实事奉心志做丈夫的护士姐妹,在所有人都觉得吃惊的眼光中,组成了美好的家庭。
徐弟兄的婚姻见证,将后续登出。
他的故事让笔者想到一首诗: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严重时刻》
有人在世界上哭,无缘无故地哭,哭我。
有人在世界上笑,无缘无故地笑,笑我。
有人在世界上走,无缘无故地走,走向我。
有人在世界上死,无缘无故地在世界上死,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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